第534章 镜面界
夜幕下的穗群原学园，静谧得宛如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月光像一层薄霜，均匀地洒在空无一人的跑道和操场上，只有晚风拂过看台顶棚，发出猎猎的微响。
操场边的看台阴影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反复确认着四周。
卫宫士郎做贼似的四处张望，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夜里的什么东西。
昨晚发生的一切，至今仍像一场荒诞的梦。
当那根自称“魔法红宝石”的魔杖强行认定他为新主人，并展示了那套粉色蕾丝边的战斗服时，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那个瞬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硬币的另一面，是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家，那扇被刻意尘封的门，终于在他面前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养父母并非普通人，而是来自传承悠久的魔道家族。
母亲所属的爱因兹贝伦家族，更是在魔术世界中矗立千年的魔道豪门。
经过远坂凛一晚上的“常识科普”和养父母更为详尽的“紧急补习”，他那属于普通人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
魔法与魔术的天壤之别，魔术使与魔法师的云泥之差。
还有那个所有魔术师穷尽一生，不惜赌上性命与灵魂也要追求的“根源”，以及其背后冰冷、残酷、毫无人性可言的争斗。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深刻地理解了切嗣爸爸和爱丽妈妈，为何如此执着地希望妹妹伊莉雅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沐浴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生活。
他们见识过那个世界的黑暗，所以才拼尽全力，为家人构筑了这样一个平凡而温暖的堡垒。
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卫宫士郎，在几乎没得选择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扛起了这份沉重的责任。
被迫接受了自己魔术师家族的出身，还必须穿着那套能让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男性当场社会性死亡的衣服，去回收什么危险的职阶卡。
但觉悟归觉悟，只要一想到那身衣服，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英雄般的觉悟，都瞬间坍缩成了想要原地去世的羞耻感。
“远坂，你再确认一遍，真的……真的没人了吧？”卫宫士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时间点，绝对不会有巡逻的保安大叔，或者偷偷回学校拿东西的同学经过操场，对吧？”
万一接下来的事情被任何一个熟人看见，他明天就可以直接从教学楼顶上实践自由落体运动了。
穗群原教学楼，一跃解千愁。
“放心好了，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整，除了我们这种非正常人士，谁会没事跑到学校来？”
远坂凛双手抱胸，斜靠在看台的柱子上，一脸“你太大惊小怪了”的表情。
她游刃有余地比了个“ok”的手势，“绝对不会有人过来的。”
说完，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了旁边另一个人，一个和卫宫士郎年纪相仿的黑发少年。
那个少年名叫陈羽，是主动过来监视自己和卫宫行动的少年。
但不知道为何，大名鼎鼎的魔法师杀手和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当代家主对其却非常的尊敬。
明明看起来年龄不大，却一直被用尊称。
他的肩上，正扛着一个对远坂凛来说造型十分古怪的、黑色的、带着镜头的机械造物——一台肩扛式专业摄影机。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远坂凛的眉头紧紧皱起。身为一个对现代科技近乎白痴的纯种魔术师，她虽然认识电视机，却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但直觉告诉她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善茬。
“自然是在保存珍贵资料，顺便监督你和卫宫士郎的卡片收集进度。”
陈羽咧嘴一笑，轻松地调整着肩上的摄影机，将镜头稳稳地对准了卫宫士郎。
“顺便，监督你们的卡片回收进度。”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录制一档旅游节目。
毕竟，去时钟塔找韦伯的事情可以推迟，但魔法少男卫宫士郎的初次变身，这可是绝版影像。
自然要好好记录才行。
“陈先生！能不能拜托你别录了！”卫宫士郎对这玩意儿可不陌生，他发出了濒临崩溃的绝望抗议，“我这样会感觉非常、非常、非常羞耻的啊！”
““不行。”陈羽一口回绝，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无比，仿佛在进行一项关乎人类存亡的神圣科学研究。“这是分析职阶卡构成原理与力量来源的宝贵影像资料，是你父亲卫宫切嗣和你母亲爱丽丝菲尔共同托付给我的重要任务。作为爱因兹贝伦家特聘的顾问，我必须尽职尽责。”
他轻轻拍了拍冰冷的摄影机外壳，继续说道：“你不用感到羞耻，这就跟外科医生的手术记录一样，是严谨而必要的。你只要把我当成不存在的空气就好了。”
“你扛着这么大一个东西在这儿录着，我怎么可能当做不存在啊！”
卫宫士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平常心，平常心。”陈羽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安慰道，“放心，我向爱因兹贝伦家的荣誉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些影像拿给伊莉雅看，绝对维护你在妹妹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哥哥形象。好了，现在，请开始你的任务吧，未来的英雄。”
“这根本就和伊莉雅没关系！”
然而，抗议无效。
在陈羽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远坂凛越来越不耐烦的注视下，卫宫士郎只能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努力调整着几乎要暴走的心态。
生活就像……既然无法反抗，那就闭上眼睛承受吧。
为了这个城市的安危，就当是……牺牲一点微不足道的节操了。
“好了，士郎，别磨蹭了，先准备变身吧。”
远坂凛在一旁催促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卫宫士郎做了最后的、徒劳的挣扎：“那……变身这段能先不录了吗？求你了！”
陈羽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从魔力激活到形态构筑完成，整个过程的完整记录才有最高的参考价值。”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充满恶趣味的，仿佛在主持什么庆典的语气建议道：“对了，记得变身的时候要喊出响亮的口号，这样能更好地引导魔力，比如‘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小魔仙—全身变’，或者‘月棱镜威力，变身！’”
“那是什么鬼咒语啊！不要给我随便加这种羞耻度爆表的台词啊！”
没等卫宫士郎继续吐槽，他手中那根一直保持沉默的魔杖已经按捺不住了。
杖头的红宝石爆发出脉冲般的亮光，一个充满兴奋与期待的少女音在他耳旁响起：“士郎！士郎！做好准备！要上了哦！”
魔法红宝石的声音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境界回廊，最大展开——！”
随着魔法红宝石高亢的宣告，卫宫士郎脚下的地面瞬间浮现出一个复杂而精美的粉色魔法阵。
紧接着，一道璀璨耀眼的白光自法阵中央冲天而起，如同实质的光柱，瞬间将他完全包裹、吞噬。
“啧，居然有圣光特效，差评！”陈羽看着镜头里白茫茫的一片，一边飞速调整着光圈和感光度，一边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哪个圣骑士乱入放的技能，赶紧给我踢出队伍！”
光芒散去，前后不过三秒。
卫宫士郎僵硬地低着头，死活不敢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能感觉到，一身以粉色为主色调、点缀着大量白色蕾丝与荷叶边的魔法少女战斗服，正严丝合缝地穿在他的身上。
布料远比想象中要少，夜风吹过，裙摆轻轻飘动，让他清晰地感到了双腿间传来的一种陌生的凉意。
风吹蛋蛋凉~
“变身时长约2.5秒。期间，周围产生高密度魔力奔流，形成临时性防御力场，变身后消失……力场强度经过初步测算，预测期间能有效防御大魔术级别及其以下的所有魔术攻击。”
陈羽一本正经地对着摄影机的话筒进行着语音记录，那副严谨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在进行什么尖端学术研究。
“好了，可以开始回收卡片了。”远坂凛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她伸手指了指前方，“卡片出现的空间节点，位置差不多就在操场的正中央。”
“操场中央？”卫宫士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清冷的月光下，空旷的操场一览无余，除了草坪和跑道，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道，“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因为，卡片现在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远坂凛用一种解释常识的语气说道，“红宝石，接下来看你的了！”
“了解~了解~”
一提到正事，红宝石的声音也不再那般轻佻，变得严肃而专业。
“那么，就请各位大开眼界吧——”
话音未落，红宝石魔杖的顶端骤然绽放出一道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卫宫士郎、远坂凛和陈羽三人完全笼罩。
紧接着，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女声开始在众人耳旁中响起。
“对第五测量变量中追加虚数轴，开始准备反转——”
随着宣告，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蒙布。
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嗡鸣，脚下的操场土地、远处的教学楼轮廓、乃至天边悬挂的明月，都开始出现一层微不可查的重影，仿佛透过一层荡漾的水面在观察世界。
“确认复数空间的存在——”
重影变得清晰，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后，又被强行拖拽的影像。
卫宫士郎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杖，试图稳住身形。
他眼前的远坂凛和陈羽，身形也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中心坐标固定完成——”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们三人站立之处为圆心，牢牢地钉在了空间之中。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摁住了，而周围的世界则变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画布。
“以半径两米内形成反射路线——”
数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线从他们脚下射出，如同雕刻刀一般，在现实空间上精准地刻画出边界。
光线掠过之处，天空、大地、建筑，一切都被干净利落地割裂开来，切口平滑得如同镜面。
“反转部分境界回廊——”
伴随着最后一句咒文的终结，真正的剧变发生了。
世界被翻转了。
以他们脚下的土地为分界线，整个夜空连同月亮和星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向下拽去，沉入了他们脚下。
与此同时，一个一模一样的操场和教学楼，从原本是天空的位置倒转着浮现，与他们所站立的地面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卫宫士郎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上下颠倒，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站在地上，还是悬浮在空中。
“这里是无限延伸的相对镜面。”
在这颠倒错乱的世界中，远坂凛的声音却异常沉稳，清晰地传入另外两人的耳中，为他们解释着眼前的奇景，“如果说我们原本的世界是镜子里的映像，那么这里，就是镜子本身的世界——镜面界。职阶卡，就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话音刚落，卫宫士郎感觉到那股撕扯着感官的眩晕感骤然消失，脚下的触感重新变得坚实无比。
“坐标安定，空间转移完成！”
红宝石用它的翅膀俏皮地敬了个礼，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卫宫士郎大口喘着气，震撼地环顾四周。
他们正站在一片操场的中央，而“地面”下，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的操场。
两个世界，如同彼此的倒影，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对称空间。
脚下坚实的土地，正清晰地映照着另一个世界的夜空与建筑，深邃而诡异。
陈羽继续肩上的摄影机，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眩晕与不适。
比起幻影移形产生的不适感，刚刚的空间转移产生的失衡感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在魔力感知下，陈羽尝试解析着这个镜像世界的构成。
这里是倒映着现实世界的镜像世界。
在这里战斗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
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镜像维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