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8章

列队的少年们没有应答，脸上没有荣耀，只有木然。

莫莱特却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的天际。

可在莫莱特眼中，他更像是一个背着家族与信念前行的大哥哥，一个曾经在训练场边鼓励自己不掉眼泪的人。

“我们都会去。”莫莱特在心里说，“你在天空上，我在泥土下。”

“我们都要活着回来，哪怕世界全毁了。”

远方，战鼓隐隐。

石岭村是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庄，南面有一条干涸多年的溪谷，北面是延绵的灰岩山脉，四季寒风不断。

村里的铁匠铺里，天还未亮，铁砧上已敲击声连绵不绝。

年近五十的老铁匠巴兰正挥动着铁锤，将一把缺口斑斑的骑士短剑放进熔炉再铸。他的手早已布满厚茧，火光在他灰白的胡须中跳动，把那张脸映得像锻炉中一块顽石。

“爹，”儿子图穆在一旁用石磨打磨长矛头，“你说，真会打起来吗？他们不是说只是调防演习吗？”

巴兰不语，眼神却透过铺子窗格看向村头——那处原本是赶集的广场，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临时的征兵站。木桩支起的告示上写着几个字：

“十六岁至三十岁的男性，自动应征可获粮券十张，战死者可得皇庭抚恤金。”

但他们都知道，粮券与抚恤，往往遥不可及。

巴兰最终放下锤，擦了擦汗。

“别问我是不是会打起来，”他说，“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

图穆低下头。他不过十七，连真正的战斗都没经历过。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去，父亲就得把锻造好的武器交给别人。而他宁愿死在战场，也不愿让这双老手送武器送到终点。

“我会去的。”他轻声说。

“我知道。”

炉火照亮了他们两代人沉默的决心。

格兰湾是帝国西南的一处港口小镇，渔民多、兵卒少。过去战争仿佛总在很远的地方，但这一次，海边的风也变得紧张。

镇上的酒馆“夜潮”依旧开着，老板娘赛琳娜正往炉子里加酒渣炖鱼汤。

“今晚还有人要喝鱼汤？”一个年轻的水手问她。

“有啊。”赛琳娜扯了扯嘴角，“明天很多人要出港，补给船、运输船，还有征召兵的船。”

“你看这些兵能回来几个？”水手压低声音问。

赛琳娜没有回答。

她只是望着酒馆角落里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是被临时抽调的后勤军士，女人挺着大肚子，两人之间只有沉默。

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在一个这样的夜晚，目送丈夫登船，只带了一枚海螺吊坠回来——那是他死前寄回的。

“鱼汤多煮一点。”赛琳娜终于开口，“有些人……今晚可能喝的是最后一碗热汤。”

她不信战争会带来荣耀，她只知道——所有战败者的影子，都是从小镇的角落走出来的。

帝国北境的拉布尔村常年被雪埋着，粮食短缺，火把长明。这里的孩子学会说话之前，先学会的是点火和藏身。

奥顿是村里的猎人，这一冬他打到的猎物少得可怜。自从听说前线紧张，他就开始偷偷储备干肉和布料。他不敢告诉别人他做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一波征召不会漏掉他们这些边民。

他的女儿阿黛尔，今年只有十一岁。

那天夜里，她在炉边缝补兔皮围巾时，问他：“爹，你说你会回来吗？”

奥顿沉默很久，然后挤出一个笑：“你娘说，出门办事的人，若答应回来，就一定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