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6章
河谷平原，第一雪。
银装素裹，大地沉默。天空灰得压抑，似乎雪还未下完，却已无力再飘落。冻霜攀上每一根裸枝，每一道屋檐，每一个微微颤抖的脚印。
炊烟升起于雪原之上，袅袅盘旋，像断裂的命线。几座木质屋舍勉强扎在丘陵与林地之间，破旧不堪，屋顶的防雪布已经撕裂，露出斑驳木板与劣质灰泥。
在这片战火未及的边地乡村，人们仍试图维持一个“日常”的模样。
在一棵斜倒的老橡树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屏住呼吸。他穿着用白色兔皮缝制的猎袍，帽子上还缝着几撮貂毛，靴底早已被冻土磨平，露出粗布鞋底。长弓拉满，寒气透指。他的眼神专注如鹰，指尖微颤，却没丝毫犹豫。
七十米外，一只雪兔正啃食草茎，耳朵时而转动。
咻！
一箭破空而出，雪兔瞬间弹起又顿地倒下，箭正中它肩胛，穿透雪地，染红一小块白。
“漂亮！”另一道声音从雪丘后传来，是个略年长些的青年，身形结实，背着柴刀。他快步走来，拍拍少年的肩膀：“果然是你老卢家的种，箭法准得跟你爹年轻时一个样。”
“哥，你别胡说。”少年咧嘴一笑，脸颊冻得通红，语气却透着几分骄傲，“爹打雪狼你可没见过，一箭扎瞎它两只眼。”
“得了吧。那是他没喝酒时。”
两人说着，拉起猎物，蹚着雪往山下的小屋走。风从北方吹来，夹杂着刀割似的寒意。他们裹紧衣领，像是对抗的不止是严寒，还有某种正悄然扩散的不安。
快到村口时，哥哥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告示柱。
那是一块新立的铁牌，上面贴着一张帛纸，已经被雪水浸得卷边。
少年的目光扫过去，只见其上写着几行苍劲大字：
「圣塔特发征召令」
「即日起，凡年满十六者，体魄健全，忠诚正直，可自愿应征入‘净焰军团’，协助镇压黑恶教派，剿灭邪术余孽。」
「凡应征者，家属每年可获粮秣四担、金币十枚；若战死，入英灵册，予烈士抚恤，塔主亲书墓志。」
帛纸下方，还印着陈清明的印玺，一柄燃烧的魔法权杖与圣剑交叉相叠。
少年怔怔望着告示良久，缓缓问道：“老李……你说，那些黑恶势力……真有那么强？”
老李——也就是哥哥，叹了口气：“不是强，是毒。”
“前几日城镇来了难民，说是他们村子被黑魔师洗了——男人全炼成血泥，女人扔进咒窟，孩子……孩子用来招魂。”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变。
“那……陈清明大人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
“因为他让光照到他们了。”
老李直起腰，望着告示上的火焰纹章：“塔主大人敢把那帮邪神崇拜者挖出来，就等于动了他们的老巢。他们不服，要造反。”
少年咬牙：“我……我想参军。”
老李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把手搭在弟弟肩上，眼神罕见地严肃：
“清明大人是好人，我敬他。但你要知道，这场仗不是箭法好、力气大就能赢的。”
“你一旦参军，就不是拿兔子开箭的孩子了。”
“你要面对的是恶魔，是能用骨头召唤蛇群的术士，是能在你眼皮底下燃掉你魂魄的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