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异常
冰冷、空洞，毫无生命质感的宣告如同亿万片碎裂的寒冰，从四面八方、从天空深处、从翻腾的大地之下狠狠刺入张九思的耳膜和意识：
“星罗…肃清协议…检测到高威胁熔炉反应…及…混沌污染体…执行…全域净化…”
每一个字都像是宣告世界终结的丧钟，带着星罗那抹杀一切的绝对秩序意志。
天穹，彻底撕裂了。厚重的昏黄混沌云层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创口，创口边缘闪烁着刺目、冰冷的秩序银芒。从那裂开的虚空深处，无数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金属锁链，如同从宇宙尽头垂下的审判之矛，缓缓探出。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能量与法则凝结的虚影，表面流淌着密密麻麻、不断变幻的银色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抹杀意志。锁链的尽头，连接着更加恐怖的存在——一座座倒悬的、遮蔽了整个视野的黑色金字塔状造物。它们如同冰冷的墓碑，悬停在破碎的天空之上，表面布满蜂巢般的炮口和不断旋转扫描的猩红矩阵，毁灭的洪流在其内部无声地酝酿、蓄积，冰冷的炮口无情地锁定了这片废墟，锁定了废墟中央那个渺小而破碎的身影，以及他掌心那点微弱得几乎要融入虚无的赤金火星。
大地，在沸腾！灰黑色的死寂土壤如同被煮沸的沥青，疯狂地翻涌、隆起、破裂！无数形态狰狞扭曲的战争傀儡，如同从地狱最深沉的噩梦中爬出的亡灵军团，从撕裂的大地深处、从埋葬万古的金属残骸堆里挣扎而出。它们比之前遭遇的傀儡更加庞大，材质是暗红如凝固血液的晶体与闪烁着死寂寒光的破碎金属强行熔接而成，关节处喷涌着幽蓝的毁灭能量流。空洞的眼窝深处，跳动着比极地玄冰更加寒冷、更加无情的银色魂火，身上铭刻的星罗秩序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它们沉默着，如同钢铁与死亡的潮水，无声而决绝地向着殿堂废墟，向着张九思，汹涌而来！脚步声汇聚成沉闷的雷鸣，碾过破碎的大地，也碾过张九思摇摇欲坠的心防。
真正的绝境！无处可逃！天罗地网！
“操！捅了马蜂窝了！”斩枷之刃剑灵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咆哮，黯淡的三色剑光剧烈地明灭闪烁，显示出灵体遭受重创后的极度不稳定。古朴的剑身嗡嗡震颤，仿佛随时会在这铺天盖地的毁灭意志下崩碎。“小子！还能喘气吗？喘气就动起来！等死吗？！”
张九思猛地呛咳起来，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暗金色污血喷溅在身前龟裂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如同被亿万钢针穿刺的剧痛。他艰难地抬起仅存的右手，混沌星痕之力运转得异常滞涩，却无比轻柔、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掌心那点微弱跳动、明灭不定的赤金火星——那是青瓷燃烧一切后仅存的、纯净的熔炉本源。一股微弱却坚韧到极致的暖意，顽强地从那火星中透出，穿透他手掌的冰冷与麻木，渗入他濒临枯竭的灵魂深处，带来一丝几乎被遗忘的、名为“守护”的悸动。
这丝悸动，如同在濒死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微弱，却点燃了他眼底深处几乎被痛苦和绝望吞噬的火焰。
“吼——！”一声压抑到变形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天空那正缓缓压下、散发着禁锢与湮灭波动的秩序锁链虚影。左眼深处，那混沌的星云漩涡疯狂旋转，新烙印其中的那点冰冷银芒（秩序烙印）骤然亮起，与右眼苍白火焰边缘缠绕的深邃漆黑（湮灭痕迹）交相呼应。
一股糅合了混沌吞噬、苍白焚寂、赤金熔炼，更被强行烙印下终焉湮灭与冰冷秩序的全新力量——终焉混沌之力，如同被唤醒的洪荒凶兽，在他残破不堪的躯壳内发出狂暴的咆哮！
“走！”张九思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他强忍着身体即将彻底分崩离析的剧痛，试图催动空间挪移的本能。
嗡！
头顶上方，那由无数秩序锁链交织成的巨网猛地一亮！无形的禁锢力场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穿透虚空，狠狠扎入他刚刚运转起来的空间法则雏形之中！空间法则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紊乱、崩解！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核心！
“噗——！”又是一口滚烫的污血狂喷而出，眼前阵阵发黑。空间被彻底锁死！肃清协议的第一重枷锁，将他牢牢钉死在这片即将被彻底净化的死亡之地！
“蠢货！硬撼秩序锁链？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斩枷之刃剑灵厉啸一声，剑光暴涨！黯淡的三色光华在这一刻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古朴的剑身爆发出最后的、撕裂天地的锋锐意志！“给老子破开一条缝！”
锵——！
斩枷之刃化作一道决绝的三色流光，悍然撞向头顶那片由秩序锁链虚影交织成的、正缓缓压下的法则巨网！锋锐无匹的斩断意志疯狂切割着无形的秩序法则，混沌幽暗试图吞噬其结构，熔炼赤金灼烧其根基，苍白焚寂焚烧其冰冷的意志！
嗤啦啦——！
刺耳的能量尖啸撕裂空气。斩枷之刃的剑尖处，三色光芒与秩序银芒激烈对撞、湮灭，竟真的在那看似无懈可击的法则巨网上撕开了一道细微、扭曲、极不稳定的裂口！裂口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簌簌剥落，露出其后狂暴混乱的次元乱流！
代价是巨大的！剑灵的光影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本就模糊的身形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波动、闪烁，几乎要彻底溃散！古朴的剑身上，一道清晰的裂痕从剑尖蔓延开来，三色光芒瞬间黯淡到极限，仿佛随时会熄灭！
“走啊——！！”剑灵的意念咆哮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和最后的催促。
机会！转瞬即逝的机会！
张九思目眦欲裂，体内那刚刚融合了终焉烙印的混沌星痕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逆转！吞噬之力不再是吸收，而是转化为狂暴的推动力，混合着苍白焚寂的灼热与一丝湮灭的漆黑，狠狠灌注全身！他不再试图对抗整个秩序力场，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于一点——那道被斩枷之刃用灵体本源撕开的、正在急速弥合的空间裂口！
轰！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模糊的残影，包裹着怀中那点赤金火星，如同被无形巨炮轰出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那道空间裂口！残破的左臂软软垂下，在高速冲击中甩动，牵动着钻心剜骨的剧痛，他却浑然不觉。
嗤——！
身体强行挤入混乱次元乱流的瞬间，狂暴的空间切割之力如同亿万把高速旋转的剃刀，狠狠刮过他本就布满裂痕的躯壳！暗沉宇宙底色的皮肤如同劣质的纸张般被轻易撕裂、剥离，露出下方同样布满裂痕、流淌着赤金与苍白能量的骨骼！新生的左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痕再次扩大。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眼前是无尽的混乱、破碎的光影和狂暴的能量乱流。时间的感知在这里变得错乱不堪。不知是刹那还是永恒，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狂暴的次元乱流彻底撕碎、同化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
混乱骤然平息。
张九思重重地摔落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大口污血，眼前金星乱冒，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用力的右手死死护在胸前，掌心那点赤金火星的微光，是他意识锚定现实的唯一坐标。
他喘息着，艰难地转动脖颈，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地表那破败的殿堂废墟，而像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被遗忘的坟场夹层空间。头顶是厚重、压抑的灰黑色岩层穹顶，如同凝固的死亡阴云。脚下是冰冷、粗糙、布满尘埃的岩石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散的腐朽尘埃和一种死寂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残留气息。
无数巨大、扭曲、形态各异的残骸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零乱地散落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有断裂如山岳的金属巨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断裂处闪烁着黯淡的能量火花；有只剩下巨大骨架的奇异生物遗骸，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衰败波动；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机械与血肉混合的造物残片，如同被某种无法抗拒的伟力生生捏碎后随意抛弃在此。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坟场停尸间，一个被埋葬在万界坟场更深处的、堆满了上一个甚至更久远时代遗骸的绝望之地。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旋律。
“咳…咳咳…”张九思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和喷涌的血沫。他挣扎着，用右臂支撑起半边身体，低头看向掌心。
那点赤金的火星依旧在顽强地跳动，微弱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但就在他目光触及的瞬间，那火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猛地明亮了一丝！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波动，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破碎的心神。
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方向感！一种源自熔炉本源最深处的、血脉相连的强烈指引！
火星微微地、却异常坚定地偏向了他的右前方！
张九思猛地抬头，顺着火星指引的方向望去。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和堆积如山的巨大残骸，在视线的尽头，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似乎隐隐有某种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赤金色光芒在闪烁，如同沉睡在坟墓深处的心脏，正以极其缓慢的节奏，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咚……
那搏动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熔炼气息的温暖洪流，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跨越了无数毁灭与埋葬的阻隔，微弱却顽强地冲刷过他濒临崩溃的躯体和灵魂！
“青瓷…你感觉到了？”张九思干裂染血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点火星的跳动，此刻仿佛连接着远方那个未知的存在。
“哼…”一声虚弱到极点的冷哼在他身边响起。斩枷之刃斜斜地插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冰冷岩石上，剑身黯淡无光，那道从剑尖蔓延开来的裂痕触目惊心。剑灵的光影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一丝极其缥缈的意念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熔炉核心的气息？不对…更古老…也更…破碎…小子，那地方…恐怕不是什么善地…”
剑灵的话音未落，整个巨大的坟场夹层空间，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这一次的震动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这片空间本身！头顶那厚重的灰黑色岩层穹顶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碎石混合着万年积尘簌簌落下，砸在下方的残骸上，激起一片片浑浊的烟尘。脚下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水面般起伏、龟裂，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般蔓延开来，散发出腐朽衰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