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御马监

沈晏顾不上回应羽涅惊呼,忧心如焚盯着城门洞下那道被白直卫包围的身影。


但见聂兰亭衣袍翻飞,横剑当胸剑刃斜挑,剑锋在空中划出冷冽弧光,所过之处无不惨叫哀号。


事态紧急,羽涅也知当下非细说这件事的时候,又接着问:“我们要去哪儿?”


沈晏一心系着敌阵中腹背受敌的心上人。


待马离门洞越来越远,她一把勒住缰绳。


马匹在疾驰中急转,又面向城门,沈晏语速十万火急:“小道长我要回去救兰亭,你且先去渡口登船,咱们就此别过。”


“哎……”羽涅驱马挡在她面前:“郎君说的这是甚么话,我怎能扔下你二人独自逃离。”


她不容置喙道:“要走大家一起。”


“可……”沈晏欲要劝她速速离开。


卷入他们之间的事,对她而言没有好处。


谁料羽涅根本不等她说话,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


她手握着瓶身:“你我都不会武功,要救人也不能贸然行事,得用其他方法……”


沈晏不等她说完:“无论甚么方法,你一个人过去危险,那些人都是御马监的禁军!道长不要为了我二人……”


“娘子不用跟我见外。”羽涅义形于色,声音从未有过的认真:“我这东西杀伤力不是一般大,任他是禁军又如何,沈娘子安然待在这儿,我一个人去好施展开,免得误伤你。”


“但是……”


“相信我。”她表情郑重:“我要是失手,你再赶过来救也不迟,咱要都冲过去,免得被一窝端,得留下一个人搬救兵不是。”


说罢,她猛地一夹马腹,红棕骏马扬蹄长嘶。


不等沈晏再言,羽涅逆着风雨,没有片刻犹豫冲向城门。


“郎君且在此处候着,我定将你那情郎完完整整给你带回来!”


她的话语随风飘进她耳中,沈晏心急如火烧火燎,却没有强行冲出去。


羽涅说的话不无道理,要是他们都被一网打尽,事情只会变得更坏。


被包围的聂兰亭一个人拦住了七八个白直卫。


双方才交手时原本打的不相上下,过了几招后,聂兰亭逐渐占了上风,犹见他反手用剑柄击中其中一白直卫的玉堂穴,其气息一滞,踉跄后退,撞倒两名同伴。


刚解决完前面,他脑后风声炸响,一记冷刃猛然劈下。


聂兰亭头也不回,右手剑鞘向后一送,正中偷袭者要害处,对方顿时浑身脱力,栽倒在地。


就在他准备解决剩余的白直卫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余光望去,本应该走了的羽涅用纱巾蒙面冲了过来。


她单手控制着缰绳,另一手高举药瓶,朝他高喊:“聂郎君,闭气!”


话音未落,她已纵马冲入包围圈中,手腕一扬,瓶中粉末倾洒而出。


那些白直卫未来得及反应,一阵异香扑鼻,这些人随即四肢发软,手中兵刃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人紧跟着摔倒在地。


聂兰亭听了她的话,及时屏息,没有大碍。


羽涅语调带着几分急促,朝他道:“快走!这药效只有一刻多钟!”


聂兰亭心中对她手里的东西虽有疑问,但没有迟疑,纵身一跃到他身旁的马背上。


二人没有片刻逗留,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包围圈。


方才他们搏斗,吓得那几个衙役只敢在一旁拿着刀佯装围攻,不敢上前。


眼见他们三人会合逃离,地上不得动弹的白直卫对着那三个衙役喊道:“快去县府通知少监!”


*


永登渡口位于靖远城乌兰镇,距离目前他们三个所在的位置约有一百里。


依照眼下的速度,他们最多傍晚即可抵达。


从城门洞逃出,他们几个片刻不敢耽误,想趁机出城。


谁知几人去往各个城门都有白直卫的人把守。


无处可去,他们只能在城内东躲西藏。


好在靖远城幅员辽阔,街巷纵横交错,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


他们这样风尘仆仆的外乡人混在人群中,那些追兵想要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揪出他们,怕是要费上好一番功夫。


逃亡间隙为了不引人瞩目,沈晏揭下了脸上那道狰狞的假疤,露出原本清丽的轮廓。


这会子再贴着那假疤痕,她只会更容易被认出。


逃亡势必要乔装一番,三人在街尾一家铺子趁着掌柜招呼其他客人时,各自顺了套合身的衣裳,随即悄悄一块儿碎银悄悄压在柜台角落的布匹下,闪身混入了街巷的人流中。


这样藏下去不是办法,而今出城又艰难,他们只能先找个地方安身下来,再考虑后面该怎么办。


一路寻找,夜色渐浓时,羽涅意外瞧见寺庙后院门开着,僧人正在从车上往下卸东西。


他们原想偷偷溜进去,却又不能放弃马。


没了马,他们逃命都没法逃。


羽涅只得正大光明上前,与僧人说明缘由,借口躲雨。


僧人好说话的留了他们,回首命座下弟子将他们带进后院客房休息。


马也带到了马厩,喂食粮草。


招呼他们的弟子年纪比羽涅还小,长得甚是有福气,圆头圆脑。


弟子安顿好几人,打算离开。


羽涅想知道外头情况,上前套近乎,询问弟子姓名。


小沙弥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无相,施主唤我无相便是。”


“无相……”她念了念:“当真是个好法号。”


小沙弥圆圆的眼睛望着她:“施主可还有吩咐?若无他事,小僧该去诵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忙抓住机会,侧面打听道:“听说城中戒严,一时连客栈都不曾收留我等,你们买东西回来,路上没受到阻挠么?”


小沙弥摇摇头:“我们寺中有通行令牌,车上也不曾藏有官府要找的人,他们何以拦我们的车。”


被这么一提醒,羽涅才想起北邺尚佛。


寺庙在各州郡地位很高,纵使是官府,一般官员外加没有文书,也不敢对僧人如何。


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由得一喜。


看来他们这是歪打正着,进了个风水宝地,无意找着护身符了。


紧绷了一天的神情,她此刻终于显得轻松不少:“无相小师父说得在理。”


见她再无事,小和尚合十行礼正要退下。


人都迈出了门槛,忽然又顿住,不经意瞥见桌子上的兔子笼。


他低眉思索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踌躇片刻才细声问道:“这只兔子,施主要喂么?我可以帮忙。”


跑了一整天,她都饥肠辘辘,更别说兔子。


但眼下他们还要商量如何逃脱围捕,既然有人肯帮忙,她也就欣然应允:“那,叨扰小师父了。”


无相一脸不怕麻烦的样子,欢欢喜喜从她手上接过兔子笼,去到门外给它拿萝卜去了。


无相一走,屋内顿时剩下他们三个。


聂兰亭与沈晏挨着圆桌坐下,羽涅也跟着坐过去。


而今城中各处灯火通明,白直卫正挨家挨户搜罗他们。


沈、聂二人脸上相比于她略放松的模样,前者要凝重许多。


羽涅瞧见他俩的神色,为他二人沏了杯茶,推到他们面前宽心道:“我们在寺庙要安全许多,你俩别太悬心吊胆的,出城的法子总会找得到。”


沈晏知道她话中之意。


她与聂兰亭交换了一个眼神,那里面藏着太多羽涅看不懂的深意。


少顷,聂兰亭沉声开口:“寺庙相对于别人而言,是安全的,可相对于我们,依旧危机四伏。”


羽涅不解:“为何?那白直卫难道敢无视律法,随便来这样大的寺庙搜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来相关文书吧,这里离刺史府远着呢。”


她说得都有道理,但这些都是规则以内才会发生的事。


或者不重要的事,可以按照规矩来。


他们……显然不属于此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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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内。


事已至此,沈晏深知事态严峻,此刻已不容隐瞒。


她神色凝重地望向羽涅,决意让她明白,三人眼下处境之险恶。


“小道长……”她正色唤羽涅道:“白直卫此次出马,拥有绝对至高的权力,只要能捉住我们,哪怕是国寺,他们也敢闯。”


一听到这话,羽涅心中正想问缘由,但想到在城门洞时,那禁军称面前的人为公主。


既是当朝公主遭此追捕,那就不是一般的事儿。


她暗自念着,她倒是忘了这茬。


不过对于他二人被追到这儿背后缘由,她好奇不已,没忍住,张口询问:“呃……那个…你们俩,到底犯了何事?才会被追捕至此。”


她话音方落,沈晏与聂兰亭对视一眼。


两人静默了片刻,沈晏沉思着,将缘由缓缓道来:“是因为我逃婚……”


“逃婚?!”羽涅震惊不已。


沈晏抚摸着杯沿,点了点头。


她说道:“我为先帝第十八女,名为华晏,封号顺和……”


听闻此封号,羽涅愕然,脑中瞬间浮现出,历史上顺和公主的结局。


为国三嫁草原,最后忧郁而终,一生无子。


结局好不凄惨。


如今当事者就在自己眼前,她望着她,未立刻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只是继续默默听着身边人说话。


赵华晏叙述着:“但因我出生天生异象,被视为不祥。国师说,须将我送至朔阳国寺,为国祈福,才能消除我与生俱来的秽。”


“我娘亲无权无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因先帝醉酒宠幸才成了婕妤,自然左右不了我的命运。”


她声音轻得好似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所以未满百日,我就被送出了宫,由奶娘带着去了国寺,一直到今日都未再回过宫。”


“两年前,兰亭陪中丞大人回朔阳祭祖,途中去国寺上香。”她声音低柔:“那日,我正巧在藏经阁整理经卷,他前来为中丞寻找经书,我二人因而得以相遇。”


她顿了顿,唇边泛起淡然的苦笑:“谁能想到,一个月后,朔阳聂氏大族的嫡长子,会与我这样一个……生来就被视为不祥,从生就被抛弃的皇室弃女相爱。”


她说到此处,坐在她身边的聂兰亭,握住了桌下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从不觉得,是他牺牲了甚么。


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只觉是他三生有幸,能换她低眸垂怜。


她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深意,眼波动容,接着说:“为了我,他甚至不惜跟家里人闹翻,舍弃从二品官位,只身回到朔阳,甘愿在我身边,当一个低阶侍卫。”


听罢,羽涅忍不住多打量了聂兰亭几眼,没想到此人看上去冷冰冰的,竟然是个情种。


“饶是一直这样,我俩此生也算安宁。”华晏的叙说并未结束:“可一个月前,御马监的大监,捧着圣旨前来国寺,说要接我回宫,嫁给羯族首领。”


“我抵死不从,也不想任人宰割,因而从寺庙密道跟兰亭逃了出来。”


她道:“那白直卫的掌印宦官惜命至极,担心朝廷问罪于他,这才不惜调动所有白直卫精锐,一路追到此处。”


话说完,一切前因后果已然清楚。


禅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羽涅久久不语。


看着他们两个恩爱的模样,联想到了华晏历史上最后的下场,心情沉重许多。


历史上的顺和公主,为国牺牲自己,听着大义,却不成想……背后会是这样的原因。


如果放任白直卫押他们回去,顺和一定会跟历史的结局一样,凄惨一生。


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生出不忍。


她深知要摆脱历史上的结局,唯有助他二人逃脱。


此时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他们……要如何逃出这重重封锁?


羽涅正沉思间,屋外忽传来一阵杂沓脚步声。


隐隐约约有僧人在外面叫道:“御马监少监来了,让大家都去前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