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天选之人

临川跟宁熙款步而来时,羽涅远远望去,只见亭亭玉立,娉婷袅娜的两个女郎相互勾着手,往咸柳轩而来。


个子稍微挺拔的那一个,容貌清新秀丽,唇色娇妩,着鹅黄彩绣水纹百褶襦裙,梳着高锥发髻,青黛啼眉,脸若玉盘,发饰华丽,尤其那一对宝石花丝簪最为亮眼。


余下的那一个身上的水红百蝶烟罗绮云裙,一双眼眸莹润如玉叫人称赞,脸型为美人标配的鹅蛋脸,五官小巧,却不显柔弱。


羽涅见二人渐近,出于礼节,提裙下阶相迎。


三人于轩外照面,彼此盈盈行礼,右腿微屈膝,身体稍稍前倾,双手轻握贴于腹处。


向来古道热肠的临川抢先开口:“早就听闻顺和姐姐,貌若犹如那九重天上的瑶池仙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临川亲切握上顺和的手,自我介绍道:“姐姐许是不认得我。说来我们倒是同年所生,只是姐姐虚长我五个月。我封号临川,闺名华若,姐姐私下唤我华若即可。”


华若看起来为人爽朗大方,没有那些个天家贵女的傲气,待顺和更是格外亲切。


按礼法来说,皇室女子闺名需避讳外传,即使公主之间也应以封号相称。除非二人关系真的很要好,私下才会彼此称呼名讳,抑或者小字、乳名。


因昨日接驾一事,原本羽涅最怕来见她的人,有不好相处的。不想眼前这两位出乎意料地和善。


赵华若天真无邪,为人热情。一旁的宁熙虽未开口,眉目间也未见倨傲之色,神色温和,叫她略紧绷的心弦松了好几分。


昨日那些亲王们高傲的目光,士族子弟们讥诮的言语犹在心头。


相较之下,她不由得暗自感慨,这金尊玉贵的皇亲贵胄里,也有平易近人的。


萧成衍举止潇洒,赵云抟虽不会说话,但也无蔑视之意,眼前这两位更是和顺得不像天家公主。


看来这皇室还是有好人在,今日体验,比昨天城门接见的那些亲王士族要好太多。


待赵华若说完,一直暗地里观察羽涅的宁熙,掩唇笑回:“华若你这般热络,倒叫顺和不知所措了,可莫要吓着她。”


羽涅转眸,望向宁熙,


依宋蔼方才跟她说的,宁熙便就是王美人之女。


宁熙迎着她的目光,语气轻漾:“顺和妹妹,对我这个当姐姐的恐怕也是陌生。”她说话的声调比柔情似水更甚:“我比妹妹年长一岁,名华姝,‘静女其姝’的姝。”


“静女其姝”……好熟悉的一句话,她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而今想要附和几句,不想给赵华晏丢人,但连出处都寻不到着落。


这要是个化学公式多好,她顺手就给解决掉。


见眼前两位一一说完,羽涅知晓自己得回点话,不能像个榆木疙瘩似的发愣,给赵华晏丢脸。


她端庄着,含笑开口:“华姝姐姐的名字当真雅致,比我的名字要风雅许多。”


夸赞完,她不忘来一番客套之词:“说来也奇,今日虽初见两位姊妹,却觉着与二位姊妹之前像是见过一样,愈发亲切。”


“谁说不是呢,妹妹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赵华姝回道:“可见即便我们姊妹自幼各处一方,这血脉里的亲近,却是怎么也割不断的。”


“就是就是……”华若跟着说:“怎么说,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互相亲切,都是应该的。”


宋蔼侍立在一旁,待几位公主语毕,方才上前半步,福身道:“日头渐毒了,三位殿下久站劳神。不如移步轩中叙话,奴婢遣人重新布些冰酪跟酥山等吃食过来,殿下们边吃边聊,最是消暑。”


“这大热天的,轩中闷得慌,不如去水边来得痛快。”华若跟在自己家中一样:“适才我进来打眼瞧见那池上水榭,话说水退池上热,风生松下凉。”


她看向羽涅、赵华姝二人:“两位姐姐,我们不如让下人们把冰酪酥山都挪到水榭去,咱们对着满池荷花说话,岂不比闷在屋里强?”


羽涅在轩中待得也闷得慌,她应了赵华若的提议,一旁的赵华姝对此没有异议。


赵华若见她俩都同意,欢快挽上二人手臂,朝池边去了。


*


过了小桥,三人进了水榭,相继围着圆桌落座。宋蔼与翠微二人将挪过来的酥山冰酪一一摆好,退到角落处,静待吩咐。


羽涅执一把素纱团扇,赵华姝捏着湘妃竹骨扇,两人慢慢扇着。


赵华若一心都在碗中的吃食上,银匙在冰酪里搅了两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她边吃着,眼神不由往另外两人身上瞟,听着她俩说话。


提起昨天城门接驾之事,赵华姝面上显得有些不过意,说道:“昨日原该亲迎妹妹归都的,偏生我身体倍感不适,累得华若也留在宫中照料。因而我和她都没能去城门外,欢迎妹妹回来。此时说起来,我这个当姐姐的,甚是惭愧。”


事出有因,羽涅对此并不在意,从她性格上而言,即便没有原因,她同样不会因此,心中就对她二人有何看法。


她不以为意回:“姐姐无须介怀,姐姐又不是故意不去,既是身子不爽利,自然该好生将养。况且,姐姐今日不是就来看我这个妹妹了。”


她特意强调:“今日这般炎暑天气,姐姐还特地过来瞧我,这份心意,比任何东西都重。”


听她这样回答,赵华姝垂下眉睫,摇扇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她压下心中愧疚,却仍说了句:“到底是我不对。”


这话里藏着两层意思,在场人唯有赵华若听懂了。


她似乎很着急似的插话进来,替赵华姝宽心:“华晏姐姐已原谅咱们,华姝姐姐要是再这样说,要让华晏姐姐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华姝没有立即抬眸,依旧垂着双眸,只是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像是无法释怀的样子,羽涅心中只叹,眼前人真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只有心思细腻的人,才会对这样的事反复咀嚼,久久不能释怀。


怕她仍旧过意不去,羽涅继续道:


“华若说得对,姐姐无须自责,这到底不是你的错,生病这样的事,谁又能未卜先知。此事怪不得你,若真要论个对错,倒不如说是老天故意捉弄人,给咱们排了这样一出戏,好在重头戏是在今天上演,你我又没错过。”


她一番劝慰,赵华姝终于抬眸,秋水般的眸子泛起微光。


凝睇她片刻,赵华姝别开视线轻叹:“华晏妹妹心思温恭直谅,我这个当姐姐的……真是不如你。但到底是我不对在先。”


羽涅笑得莞尔:“咱们才见面,姐姐为何要一直道歉?”


此话一出,赵华若跟赵华姝二人,心中皆是一震。


不如赵华若随机应变得快,赵华姝愣神之际,前者已想出了由头。


她凑近羽涅,笑着打哈哈:“这不是咱们华姝姐姐为人太过柔软,她这个人啊,平日里最重礼数规矩,但凡有一星半点不妥帖,就总觉着自己没做好事,心生愧疚。”


此话说得滴水不漏,羽涅没发觉任何不对。


她会意,顺着话头接道:“姐姐真是生的一颗玲珑心。”她转而,目光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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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赵华姝:“姐姐若再这样苛求自己,叫我这样没心没肺的越发惭愧了。”


赵华若也跟着一起,劝眼前人不要再苛责自己。


二人对视间,赵华姝明白她的意思,最终颔首。


今日来泓峥馆之前,作为妹妹的赵华若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因为那件事,在羽涅面前表现得惭愧无地,左右人都是为了自己。


她只是不想被天子嫁往塞外,成为一个政治筹码,跟牺牲品。


可她……从未想害其他人。


但和亲之事,事关重大,总要有人顶上来。


宫中嫡系一脉能嫁的公主,独独她们三个。


羯族使臣倨傲,非天子近支不娶,旁支宗女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


起初,皇帝属意宁熙公主赵华姝。


谁知诏书才下不到两日,身为和亲公主的赵华姝突发恶疾,咳血不止。太医诊后称其肝郁血热,短时间内,恐难以彻底治愈。皇帝担心她在路上出事,只得撤了谕令,毕竟嫁一个病弱公主过去,反倒像存心折辱羯族。


唯一剩下的赵华若,其母族势大。皇帝连诏令都未下,次日朝会,位列三公的司徒以“先帝幼女不宜远嫁”上谏。提议皇帝,另选他人。


说是提议,其中威胁更多。


一下瞬间陷入无人可选的地步,和亲事关重大,天子整夜难眠。


天子能想起数年无人过问的赵华晏,宗正寺功不可没,拟定和亲人选,本就是宗正寺主导,皇帝拥有最终决定权。


宗正寺卿某日从御马监那里出来后,终于有了新的公主人选,并上呈于皇帝。


皇帝原本看不上赵华晏出身,可他无人再选,只能抬高赵华晏待遇,最终下诏,封顺和赵华晏为顺和公主,和亲羯族。


这连环因果,仿佛蝶翼振翅以致烈风千里,赵华晏最终成了“最佳”人选。


她无权无势,无人可依,她是这场博弈里,最好的祭品。


赵华姝虽逃脱了被嫁往苦寒之地的命运,但对被牵连到赵华晏,她仍觉心神不安。


今日来不过是简单拜谒,她与华若并未久坐。


离开之时,她从手腕退下原是一对的翡翠七宝琉璃镯子。


本是成对的物件,此刻却将其中一只递向羽涅,言道:“初次相见,总该送妹妹些体己东西才是。”


她顺势牵过羽涅的手,将冰凉温润的玉镯放在她手心:“这原是母亲所赐,今日赠给妹妹,权当是我的一点补偿。”


羽涅连忙缩手推辞:“这可使不得。姐姐来时已带了许多物件,我怎好再收这样贵重的东西?”


赵华姝态度难得执拗,硬给她戴上:“妹妹莫要推辞,再推辞,便是因为昨日之事怪罪于我。”


羽涅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推辞反倒显得生分,只得依言收下,郑重道了谢。


三人约了改日再相聚后,她目送着华若、华姝二人马车走远。


迎着日光,她瞧着腕间的镯子,心中一暖,顿时想到了远在怀远的琅羲跟阿悔。


她暗暗想,赵华晏能有这样贴心的姊妹,实在是件幸事。


就像她能遇到琅羲他们一样幸运。


这么说来,如今成了“赵华晏”的自己,岂不是拥有了双份幸运?前能得遇琅羲阿悔众人,后又能碰上眼前这些真诚待她的人。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轻笑起来。


翠微的声音从旁传来:“殿下在笑甚么?”


羽涅放下手腕,一时忘乎所以,背着手往里走,音调无比轻快:“笑我大约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