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卫生间

卫生间为名角专用,布置陈设极为考究,就连那个水龙头,也跟艺术品似的,塑的天鹅颈的形状,用的黄铜材质。

他久不听见动静,便走到门口来,只见她呆立在洗手池面前,不怎么动。

“左边的那个是热水。”他说道。

她听见他说话,也不往身后看,拧开左边水龙头,水哗哗地流出来,越是冷的天,热气蒸腾的越瞩目,镜子前很快笼罩了重重热雾,乍看去,有云蒸烟蔚之感,她双手扶住水池,人淹没在烟雾之中。

“太烫了。”他加入进来,转开右边的水龙头,让一小股冷水汇到热水中来。

雾一时不肯消散,水声更响了,他卷起袖子,伸手试温度。

“这样好,天冷,稍微热一点。”

她依旧没有任何举动,他在她身后,往镜子里看,模模糊糊的一高一低两个人,不要说表情,就是形状也看不分明。

镜面上细密的水珠,凝结起来,成滴悬悬往下坠去。

“怎么了?”他问。

她不说话,这沉默静止或许就是她的一种回答,好像这一切全是他的责任,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在这潮湿的水汽充沛的空间里,气氛显得那么迷离,他侧了头,身前沉静的女子,又让他产生了兴趣。

“没力气吗?”他双手搁上她浑圆的肩头。

“你走开一些。”她终于开口了。

他哪里肯走开,他就是要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

“走开。”她冷冷地说。

他的一只手,顺着她的耳朵,往她的鬓边摸去。

“头发乱了,一会儿得梳上一梳。”

“走开!”

“走开!”

鬓边之后是脸颊,他那不事劳作的手指,像是蜿蜒的蛇,从脸颊往她的下巴颏游过去。

到了下巴却往上,一根手指的指腹抵着她的下嘴唇,他的鼻子和嘴歪在她的耳旁,往她耳朵里喂的是气息,他唱戏每天必练的也是气息。

她声音渐趋嘶哑。

“你走不走开?”

“走不走开?走不走开?”

他从身后贴上来。

她嚯的转回身,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水汽,她什么都不顾了,什么矜持,什么教养,什么男女相处之道,这些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他对她可没有讲过什么规矩,她轮起两只拳头,往那个人身上乱打一气。

“你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

“走”字到后面成了呜咽,她痛哭流涕的被他搂进怀里。

“你走开?你为什么不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跟你说了,这没结果,没意思,我不喜欢你…”她有无尽的委屈,无尽委屈全泼出去。

“你凭什么这样地欺负我…呜…”

虽然激动的无以复加,哭的声音还是不够响,拳打脚踢在她是使尽了力气,他把她推在水池边,双手上下一夹,便无用武之地;她唯一可晃的是脑袋,他用他的嘴来固定她。

又亲,肆无忌惮地亲;不顾一切障碍,恬不知耻地亲,他那能唱能说的嘴真是多功能。既如此,她也豁出去了,反正这里没有人,门让他锁了,水汽把人淹没,人是不需要顾忌脸面的,只有彼此的心意,还有畜生x一般的情欲。他黏着她,她更要黏着他,她伸出双臂,环绕在他的脖子里。

一次、两次、三次,不会也会了,何况她学东西向来很快,在学校里考试从来名列前茅。她模仿他的样,与他在狂野而眩乱的梦境中厮打,从水池研磨到水池后面镜子旁边的墙,豁出去的味道不错,就好像不顾一切,指着大伯大伯母的鼻子破口大骂,她双手从他的脖子往上,插进他刚刚梳整齐的短发里。

他疯了,他哪里料得到端庄雅静的娄虹影被他激发出如此奔放的一面,他欣喜若狂,把她端起来,卫生间都来不及走出去,水哗哗地流,水池旁边有放置搽手膏、梳子之类的高柜,他把她举起,让她坐在柜子上,他的手往她的裙子里伸进去。

“你干什么?”她又一次受到前所未知的惊吓。

这一声唤醒了他,要控制火候啊,爷,七爷!大庆快把他的真名都叫出来了。他踉跄退两步,退到水池旁,被他调得不烫不冷的水流个没完,他接过两手掌的水,扑打在自己的脸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事情,像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样。

他关上水龙头,尤自调整了半天的气息。

世界安静不少,残留的水雾犹如打过一场仗,尘烟滚滚。

转过身,他靠着水池边沿白色的瓷,看见坐在高柜上的她,眼里始泛出笑意。

“我要下去。”她声音低的要钻进下水道里去。

他笑着,上前拉住她的双臂,她扑下来,重又跌进他的怀里。

他不肯放,她做样子似的推了一下他,也就作罢,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在等水雾散尽。

“真不想去啊。”幼成慢悠悠地说道。

“去哪里?”虹影问,忽然想起,急得跳脚:“坏了!丽芬怎么办?”

小路开车,他和她坐在后面。

这是另外一辆车,更为宽敞,前座与后座之间有玻璃隔板,还装了白纱窗帘,他拉满窗帘,来拢她的肩。

她恢复了他见过的娄虹影,纤手抵着他细声说:“别这样,他看得见的。”

看见了也没什么要紧,幼成想,嘴上还是安慰她:“不会,后面不开灯,看不见的。”

真的吗?她疑心看看他,他又上手来搂她的肩,她才稍微地靠着他肩膀的边缘,一会儿又轻声道:“我们说话,他听得见吗?”

他掀开一角窗帘,咚咚大敲玻璃隔板,小路回过头来,他大声说:“小路你欠我一百块大洋。”

小路一脸惘然。

他挥挥手意思是没事,小路开车是新手,回过头正襟危坐。窗帘又拉上,她忍不住噗嗤笑,毕竟天真,问他道:“一百块大洋,他真欠你这么多钱?”

“真欠我这么多钱还在这里跑腿?早卷铺盖逃跑了。”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已经夜间十点,夜上海在这时候也意兴阑珊,好多店铺为了省电,招牌灯的光线调到最暗,那些打烊的,拉了电闸,街上时不时空出黑黢黢的一大段。

翡翠饭馆在三条岔道之外。

“停车后,我先下车,你在车里等。我上去和她们坐上一会儿,你再由小路陪同一起。烟生应该已经走了,大庆一直在那儿,一早通知她们,你中途退场,晕倒在盥洗室外面,由小路发现,经得我的同意,把你送到我的专属德国大夫施密特那儿,用了药才苏醒过来。”

*厕所情缘,厕所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