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共度

姚杏儿捧着定窑白瓷茶盏进来,见林彦秋正从多宝格里抽出本绢册来瞧。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那绢册封皮上明晃晃写着《春闺秘戏》。林彦秋展开一看,满纸皆是简丽的小像,或倚栏,或临镜,越往后翻越是艳丽,最后竟有几幅酥桃半露的。林彦秋转头笑问姚杏儿道:"可要同赏?"

姚杏儿紧张地瞥了眼门外,耳根通红地低语:"奴家与姐姐,孰美?"

"你且近前,"林彦秋促狭道,"一般玉质冰肌尔。"

姚杏儿绞着帕子凑过来,忽听得楼下传来简丽的咳嗽声。画中美人罗襦半解,倒是印证了那句老话——越是身子标致的妇人,越是藏不住那份招摇,不过各有些显山露水的门道罢了。

这时简丽推门而入,却见二人正凑在绣墩旁,对着几幅绢画看得入神。她不由掩口轻呼:"作死呢!怎的看起这个来了?这下可亏大了!"说着快步上前,一把收起画轴,幽怨地瞥了林彦秋一眼,又看看姚杏儿,轻轻用罗裙下的玉盘撞了撞林彦秋:"奴家画这些,原是想留着年老时做个念想。如今倒好,全叫旁人瞧了去。"

林彦秋挑眉看向姚杏儿:"想看还不容易?待会儿让你们互相看个够便是。"

二女闻言俱是一怔,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瞪着林彦秋:"真真没瞧出来,墨卿原来是个登徒子!"

林彦秋不以为意地整了整衣襟,走到书案前展开邸报,淡淡道:"现在知道也不迟,你们自有选择的余地。"说罢便专心浏览起朝廷塘报来。

两个女子静立片刻,似在无声地权衡。末了同时轻叹一声,并肩出了内室。林彦秋虽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但世间女子面临抉择时,能有几人真会放弃?终究大多数女子,总要依附于男子身侧。而才俊之士,从来都是众姝竞逐的香饽饽。

何谓才俊?每个女子的见解不尽相同。不过简丽与姚杏儿的想法倒是出奇地一致。其实这世间女子对"才俊"二字的诠释,大抵都是这般模样。

晚膳是姚杏儿与简丽一同在厨下张罗的。林彦秋连引见都省了,下楼用膳时,只见两个女子凑在八仙桌旁咬耳朵,亲热得竟似多年闺中密友。这般情境下,两位女子的适应之能,确比男子强上许多。

一席饭吃得安静。林彦秋回到楼上厢房,正倚着雕花窗棂抽旱烟时,简丽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套崭新的寝衣摆在拔步床边,细声道:"楼上净房已备好香汤。"

林彦秋忽地转身笑问:"可是觉得荒唐?心里可有委屈?"

简丽先点头,又慌忙摇头。她突然冒出一句:"老实巴交的男子,十有八九都是没出息的。"

林彦秋吐着烟圈道:"这世间永远似座宝塔。能登顶俯瞰的,终究是凤毛麟角。"

简丽抿嘴一笑,眼中闪着倔强:"奴家偏要做那塔尖上的人。"

沐浴时竟无人来扰。许是因多了个生人在的缘故——要搁平日,姚杏儿最喜趁他沐浴时溜进来添乱。

刚浴罢的佳人身上泛着桂花胰子的芬芳,沁人心脾。林彦秋闭目凝神,静待满室暗香渐染绮靡之气。

谁先承恩竟是以猜拳定夺——败者先行。

许是半月未近女色,又或是十全大补汤的效力,林大人今夜格外龙精虎猛。然人力终有穷时,待云收雨歇,他懒倚鸳鸯枕,执起水烟袋。

这夜其中癫狂处虽多,能记取的却少。唯恍惚记得姚杏儿似水做的人儿,潺潺不绝;简丽则最爱墨卿小郎君指尖捻弄的滋味。

晨光熹微时,林彦秋发觉身上压着两条白玉雪股——原是昨夜后半程,他用了养精蓄锐、任巾帼驰骋的兵法,倒得了场好眠。

站在铜镜前,林彦秋发觉这面铜镜映出的自己面容有些异样。镜中之人眉宇间透着几分戾气,新刮的下巴泛着青光,更添三分肃杀之气。两名姬妾披着轻纱在一旁伺候更衣,为他系好锦缎官袍的玉带。林彦秋背起装文书的青布褡裢出门时,东方已露鱼肚白。看了看滴漏,刚到卯时三刻,赶回沧山县衙门点卯尚来得及。

"今日巳时有工部、户部两处议事,未时还要赴劝农司会商。"陈振捧着日程簿,口齿清晰地禀报。今日恰逢旬休前日,故那两位女子都未跟来,林彦秋散衙后还得赶去别院。

上午的议事尽是些陈词滥调,听得人昏昏欲睡。倒是劝农司的会议颇有意味。在座除林彦秋外,还有通判石毅。主要议的是推广桑枣等经济林木之事。底下人显然急了,尤其是劝农使吴大人,在陈情时再三强调要"抢抓农时"、"大干快上",誓要在年内垦植三万亩,好树个典范。

林彦秋暗自诧异。明明前日才与知府杜北丰议过此事,怎的转眼就变成这般急功近利的架势?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石毅,但见对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这一细节令林彦秋猛然醒悟——石毅这是在抢政绩,图谋入值府衙议事堂。如今堂上虽不常发言,可一旦开口,田主簿、方师爷等人都会附和。每逢急务商议,若他不点头,那二位绝不会松口。杜北丰这是要打破这个局面啊!

想到这里,林彦秋又联想起野河沟乡私挖煤窑之事,想起府衙掌案顾惜云,想起野河沟里长顾白山......

他突然意识到,与杜北丰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心思辗转间,已将府衙议事堂诸位大人的立场细细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