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2章

他的心脏猛地收缩。

那个词，不是修辞。那是记忆。

不是别人的记忆，是他自己的。

那时他不叫陈清明，也许不叫任何可以言说的名字。他的身份不是“皇族”，不是“圣塔之徒”，而是——诸天万界中，最接近“道本”与“时间之心”的存在。

可他失败了。

他记得那一幕。

黑暗的风暴从龙族始祖之口喷薄而出，将他用亿万纪元构建的因果之环撕裂。而后他堕入一个又一个维度，不断转生、修行、登临、又堕落，直到最后他来到了这个文明高度未成熟、骑士与魔法并存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做一个“人”。

可以洗脱过去。

可以躲过那场宿命的洪流。

甚至爱上了这个短暂而温暖的生命形式。

但命运的逻辑并不会因你逃避而停止演算。

龙族找到他，是必然。死亡之翼不过是那“亿头祖龙”中最狡猾、最记恨的一位——它记得当年陈清明亲手折断它的角、剥离它的灵魂核心、将其囚禁于三十三层因果漩涡中的最后一层。

它记得。而因果也记得。

“但……我为什么忘记了？”

他喃喃自语。

这才是最可怕的部分。

谁封印了我的记忆？为何我从未察觉？

是母亲？

是圣塔的那场“试炼”？

还是——我自己？

难道是他，那个曾经的他，为了斩断与“宿命”的纠缠，自行封印了自己？

他回忆起那些年在圣塔修行时的一次突发昏厥，回忆起母亲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将来终会知晓，你是谁——但我不希望你在太年轻的时候背负那个答案。”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这场战争不是为了帝国，也不是为了疆土。”

“是为了我。”

他站在原地，仰望灰色的天空，一种说不清的痛苦和清明一同涌上心头。

如果他真的是“昔日主宰”，那如今帝国联军的覆灭起，便是他的责任。他弟弟、父亲的生死，是因他牵引而来的命劫。

“我不能再逃了。”

科然的夜晚没有帝国式的魔法路灯，也没有守夜骑士的巡逻法阵。街头光线混杂，许是从窗缝透出的油灯，也可能是某种晦暗的炼金石在焚烧。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焦味、下水道的湿臭，以及市民熬制草药汤时飘出的奇异香气。陈清明低着头，穿过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在一处悬挂着残破酒杯木牌的门前停下。

“红锈酒馆。”

这是他今晚计划歇脚的地方。一间破败却不算冷清的酒馆，从外面看，灯光明亮、人声喧哗，似乎是这片混乱城域中，少数还残留些“人类气息”的所在。

他推门而入，木门“吱呀”一声像是在呻吟，空气中扑来一股混合着啤酒、汗水、焦炭与烤菌菇的味道。

酒馆里闹哄哄的，但不是那种节庆般的热闹，而是低劣人生互相靠近、磨擦、争夺温饱的声音。火炉将大厅照得发红，正中央是一根用龙骨打磨过的支柱，四周散布着十几张木桌，大多数桌边坐着喝醉的民兵、卸甲的佣兵、以及一群身披皮甲的混血冒险者。

陈清明找了个角落坐下，身上那件破旧斗篷吸引不了谁的目光。事实上，在这座城市，谁都懒得注意一个“安静的男人”。

他不属于这里。

他知道这点。也接受它。

“吃点什么？”一个戴着皮围裙的酒保走来，他有只独眼，鼻梁歪斜，语气带着油腻的烦躁，“火蘑菇炖肉刚出锅，要不要来一份？不贵。”